Friday, February 13, 2015

最特別的動物園--屏科大野生動物收容中心


 到動物園看動物算愛護動物嗎?到海生館看小白鯨算愛護海洋嗎?當休閒農場、動物園針對農曆年將至籌備一些年節娛樂人們的「活動」時,建議可走訪屏東科技大學的動物野生動物收容中心,重新認識動物。目前收容的八百多隻動物,各有各的故事,屏科大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教授裴家騏說:「動物來源多半是走私、盜獵而來,他們不只是在此被照顧、展示,同時也凸顯人的愚蠢。」


台灣曾讓熱帶雨林的紅毛猩猩少了1/3


  22年前屏科大接受農委會林務局委託成立保育類野生動物收容中心,致力於保育類野生動物救傷、收容,90%都是外來種。曾擔任媒體記者的李安君,在多年前於馬來西亞婆羅洲看到許多紅毛猩猩,沒想到回到台灣後,竟然在屏科大收容中心發現多隻被救援的紅毛猩猩蹤影,她不解的說:「紅毛猩猩應該生長在熱帶雨林,他們怎麼會來到氣候、環境都不適合的台灣,非常不合常理。」


 裴家騏面對收容中心的紅毛猩猩,語帶無奈的表示,1985年至1990年台灣經濟起飛時期,國人走私約一千隻紅毛猩猩以炫富。他說:「進口的紅毛猩猩都是在襁褓中的幼兒,所以獵捕者必須殺死媽媽才能而得到小猩猩。而走私來的小猩猩被藏在船底,當船抵達台灣,往往死了3/4。」這意味抵達的這一千隻猩猩背後其實犧牲了3000隻同行者與1000隻媽媽。裴家騏沉重的說:「為了滿足國人的觀奇,台灣當時讓來自熱帶雨林的紅毛猩猩少了1/3。」


 離開熱帶雨林的紅毛猩猩因為氣候與環境不適與照養不宜,多半在五年內死掉,儘管他們平均壽命是5060歲。目前在收容中心的紅毛猩猩則反映國人照養差勁,其中有一隻叫做弗斯特的紅毛猩猩,曾被南部某市立動物園關在地下室十一年,只因為它會對人吐口水。弗斯特十一年來就靠著地下室的氣窗看小小的天空,直到被屏科大營救才重見天日。而名喚阿吉的紅毛猩猩主人是煙毒犯,他的眼睛還被主人打瞎。


 除了走私動物,國人荒誕舉止造就的動物亦被收容在此。2010年台南世界蛇王農場非法讓獅虎交配,生出3隻小彪,其中2隻立刻夭折,倖存者「阿彪」則被送到屏科大收容中心。因為脊椎呈S型、後腿畸形,頭兩年屏科大日以繼夜花了兩百多萬照顧這個「異形」,而當時蛇王只被罰了五萬元。


動物故事吸引志工遠到服務

 屏科大收容中心不管是經費或是人力都相當不足,同樣位在屏東,海生館102年的參觀人數超過130萬,別具特色的屏科大收容中心參觀人數則約1萬人。然而收容中心長期的投入並未獲得太多支持與關注,今年的預算僅2000萬,是前年的一半,僅是台北動物園總預算的3%。裴家麒感嘆的說:「預算變少但不能傷及動物福利與照顧,所以我們的人力更吃緊,現在希望透過徵求志工的管道,讓更多人參與動物照護。」

 由於收容中心是以動物福利為出發,漸漸受到愛護動物人士的注意,近年的志工招募還有人遠從台北參與,本身是台北上班族的林韻芳,去年進行一個月的受訓後,取得收容中心志工的資格。林韻芬回憶起當時每個周末必須花至少五個小時搭客運到屏東火車站,然後再花半小時搭公車到屏科大,最後步行半小時才能抵達收容中心。她說:「往返雖然費時,但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在訓練課程中釐清很多對待動物的觀念,與其說當志工照顧動物,不如說自己得到很多啟發。」


 另一位被紅毛猩猩吸引的台北志工李安君,在轉換工作的空檔也南下進行志工訓練。她說:「屏東太陽很大,但在收容中心參觀不能撐傘,因為我們所有的大動作其實都會引起動物不安。」她指出,受訓過程中大家接力觀察一隻不斷拔自己羽毛的鮭冠鳳頭鸚鵡,透過協力紀錄鸚鵡的行為與作息,試圖了解為何有此自殘行為。李安君說:「在過程中看見照養員全天候的照顧動物作息、改善動物生存環境,這才是生命教育。」


 雖然遊客造訪不多,但收容中心的成績日益受到國際重視,擔任亞洲區域動物救援的重要角色,甚至在2013年成立的非政府組織「WARN野生動物救援網絡」(WARN, Wild Animal Rescue Network)擔負重要使命。裴家騏說:「我們不能說有多少錢做多少事,因為我們的事都關乎生命,再拮据也要拼命守護。」

城市行旅看動物之2:我不要他們死


 沒有人希望無辜的生命死去,然而面對兩年後將落實收容所「零安樂」政策,部分專家學者露出隱憂,台灣大學獸醫學院教授費昌勇說:「零安樂不該只是口號或是數字,要有配套措施,否則至時收容所爆滿,動物互相咬死、病死、餓死,反而更不人道。」


不可忽視的自然死亡率


 費昌勇指出,根據收容所醫學(Shelter Medicine),收容所自然死亡率>3% 即為不人道,農委會公告的2014年收容所自然死亡率計算,台北市公立收容所過去半年自然死亡率為8.68%、高雄28.67%遠超過3%;過去兩個月,高雄收容所均無執行安樂死,但自然死亡率分別是39.12%與32.63%。而今年七月至十二月,台中市公立收容所安樂死率高達42.8%。高自然死亡率與高安樂死率都是不人道,費昌勇不解的說:「大家都嚷著要零安樂才是人道,但仔細去算在收容所動物死亡率竟然那麼高,其實是很不文明。」


 不只學者對零安樂不安,動保相關人士也透露憂心。曾在新北市五股收容所服務的動保員謝孟臻說:「我不要他們死,安樂死或是病死都很殘忍!」曾見證安樂死的她,回憶整個流程仍眼眶泛紅。她剛去上班的第一個月就目睹收容所執行安樂死,行刑當天,犬舍的所有狗變得異常安靜,彷彿知道有大事發生。而被挑去的那二十隻狗,被送到犬舍的一個房間,然後後一隻一隻被放到平台上,獸醫先打麻醉針、然後補打安樂針,謝孟臻眼睜睜看著狗的頭一垂、身體一攤、體液流滿桌,然後工作人員就把狗放到黑色塑膠袋中。目睹這樣個場景讓謝孟臻發願:我不要他們死!


改造收容所硬體軟體


 為了不讓動物死亡,兩年前,謝孟臻和五股收容所的工作人員積極的改善收容所環境,他們相信,把動物照顧好、環境營造好,自然可提高認養率。她說:「我們把犬舍、貓舍都打掃的乾淨,然後幫動物拍攝漂亮的照片放在臉書上,讓大家知道收容所的動物也很美。」由於五股收容所地處偏僻,收容所工作人員還主動到市區辦送養會,以提升認養率。


 改變環境之外,五股收容所的工作人員以超高標照顧動物,獸醫師常自費買比較好的藥照顧動物,周末還與伊努樂園寵物訓練合作,訓練師蕭伊倫會帶十幾個志工一起溜狗、訓練狗的行為:諸如召回、坐下等,蕭伊倫說:「訓練其實是幫助狗社會化、讓狗適應人,提高認養率。但人也要學習適應狗,互相尊重。」


 三年前,五股收容所每個月安樂死一百隻狗,但因為大家的努力,目前已經達成零安樂。謝孟臻認為,收容所應該是教育場所,目前該收容所亦和一些學校合作,小朋友來收容所和狗互動、進行生命教育。對照日本熊本市的「零安樂」經驗,也是透過工作人員自發性的照顧動物、努力送養、改變民眾的觀念,進而達到零安樂。若只是喊口號,不去真正落實絕育、不加重飼主的責任、不取締棄養、流浪狗只會爆量,至時不只有沒有安樂,收容所依然是失樂園。




城市行旅看動物之1:我們的城市竟容不下一隻狗



  頂著十度的低溫,愛心媽媽楊曉萱半夜摸黑在新北市的水岸公園幫流浪狗換水、放飼料,看著狗群進食,然後再把用完餐的餐盒都收拾乾淨,不著痕跡。新建設的水岸公園近期打造一個婚禮廣場,相對於婚禮廣場的亮麗,同樣是城市一分子的愛心媽媽卻需要躲在城市的暗處。楊曉萱餵食狗的河岸公園還立了一個牌子:禁止餵食流浪動物。她不禁感嘆:「為何我們的城市容不下一隻狗!」


城市裡的黑暗騎士


 三十出頭楊曉萱是貿易公司的助理,工作之餘已經在新莊體育場到五股這段水域餵食流浪貓狗達十五年,最初她在河岸散步,看到又餓又得皮膚病的流浪狗覺得非常同情,於是自費帶狗群去看醫生、幫他們上藥、抓狗去結紮,日日夜夜看護他們。她說:「一照顧就沒完沒了,因為會捨不得,他們就像家人,你對她好他們就對你好。」她一個月的薪水僅三萬多元,這筆錢除了養自己還要養河堤一帶上百隻狗。每天她都要花兩小時從新莊一路照顧到五股,除了餵食還要和狗隻互動、訓練,等她全部收拾好常常都凌晨三點。


 為了照顧狗,楊曉萱不像同齡女孩晚上可以去約會、假日可以到遠方旅行,她一直待在三重,「我如果不在,這些狗怎麼辦?」楊曉萱說。因為她餵狗吃好的飼料、隨身帶著藥品幫流浪狗治療,她管轄下的狗,每一隻都毛髮發亮、氣色健康。她說:「他們過得好、長得漂亮,自然就有人會想領養,這幾年下來,我已經送養一百多隻狗。」和楊曉萱在這個水域幫忙照顧流浪狗的愛心媽媽約有三十位,也就是大家所謂的「愛媽」,自稱是愛媽一員的作家朱天心在「狗媽媽深夜習題」這本書的推薦序裡,稱這些愛媽是「黑暗騎士」,但她們的善意卻不被政府或一般民眾諒解,甚至認為他們助長狗群。


應重罰棄養


 雖然這些愛媽努力帶狗去結紮,楊曉萱甚至曾兩年內抓了一千隻狗做絕育,但流浪狗的數量似乎沒少過,每個禮拜她至少都可以撿到三隻被遺棄的貓或狗,她說:「棄養問題不解決,流浪狗的問題也無法解決。」農委會每五年會進行全國流浪狗調查,根據調查報告2004年約 120,476 隻、2009 86,244,但台大獸醫學院費昌勇教授確認為當下的流浪動物數字遠高於這些。


 根據費昌勇教授統計,台灣家犬絕育率不到四成,以104年全台174萬隻家犬來計算,就有超過百萬的家犬沒有結紮、具生育能力。若這一百萬隻狗視為
50萬對(一公一母)、一年低估只生兩隻(通常都會生四至八隻),每年將多出100萬隻狗。這一百萬隻在飼主無力飼養或是照料不佳下,被棄養的風險很高,自然造就無辜的生命流落街頭。


  費昌勇指出,公立收容所的收容數字和棄養數字是正相關,這幾年收容所收容動物都突破11萬,這也意謂棄養並沒變少,以2013年狂犬病在七月爆發為例,八月份全國進狗數就暴增。費昌勇說:「澳洲的絕育率達九成,自然沒有流浪動物。唯有落實徹底絕育,才能有效讓流浪動物減少。」新修版的動保法已明定動物需絕育,費昌勇建議政府也應該補助低收入戶進行犬貓隻絕育。除了棄養問題嚴重,長期關注流浪動物議題的台灣之心愛護動物協會常務理事林雅哲指出,非都會區半放養又沒結紮的動物亦是台灣流浪動物的主要來源,落實絕育刻不容緩。


TNR非萬靈丹
 

 城市的流浪狗議題讓TNRT絕育、N誘捕、R回置)成了當下許多縣市選擇的處理方式。台灣之心愛護動物協會今年絕育目標是8000隻,林雅哲說:「大規模的TNR可以有效阻斷流浪動物的繁殖,再配合疫苗以及回置後的照顧,應該可以解決流浪動物的問題。」以2006年台北市動保處和民間團體合作為例,實施街貓TNR,一年內街貓數將低50%。不過也有不少人對TNRR(回置)感到質疑,擔心回置後的流浪動物在無人照顧下,其實也是生命坎坷。台灣之心執行長劉晉佑說:「TNR不是仙丹,但不做什麼事都不能解決。當下應該是溫和動物全面絕育,問題動物精準捕捉。」


 在政府TNR政策擺盪時,台灣大學關懷生命社七年內已結紮了3500隻流浪動物, 社員郭璇說:「城市流浪犬有的是天生野犬,他們其實是城市的野生動物,比許多人還早進入這個城市。」該社團在2009年於華山文創園區舉辦的「看不見的迫遷」活動,點出都市人無法和動物共處的現象,活動總召盧莞宜說:「大批流浪狗因為華山變成藝文特區,他們被脅迫要流浪他方,而原生的他們在這個城市竟沒有位置、被人驅趕、舉報,我們的城市為何不能跟動物共處?」


 台灣動物平權促進會理事長林憶珊表示,並不是要大家都愛貓愛狗,但流浪動物既然已經存在,國人就要尊重他們,而非虐待或驅離,她說:「民眾看到狗不要尖叫、撫摸或拿棒子打,這些動作對動物來說都是挑釁。反之,要冷靜的像石頭站著,狗自然不會理你。」她認為當下民眾和動物共處的教育普遍不足,河濱公園與其寫「禁止餵養流浪狗」不如教大家遇見流浪狗應該怎麼辦。該會也建議,應鼓勵學校認養流浪狗、變成校犬,在學校落實生命教育。目前全台國小就有三千多所,還有國中、高中、大學,校犬計畫可以讓很多流浪動物受惠、終止流浪。

(本文刊載瑜2015.2.9中國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