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25, 2007

行程表驚魂之七菜一湯中式料理

一張旅行社的行程表,勾勒了一趟美好的遠行藍圖,但有些「字眼」,常會讓我心裡一驚,比方說「七菜一湯中式料理」(有時候也會寫六菜一湯),然後一到現場餐桌一看,往往驚呼連連:是七道菜與一個湯沒錯,只是那些菜常常讓人放下所有雜念、專心扒完一碗飯。

 我不太適合參加旅行團,有一很大的原因和餐食安排有關,為何一天一定要吃三餐?為何每次行程都在趕吃飯?為什麼景點可以停的時間那麼短但吃飯的時間一定不會縮短?為何在印尼是七菜一湯到了捷克也還是七菜一湯,誰規定中式料理一定是七菜一湯,我不能吃排骨飯、雞腿飯之類的「便當」嗎?

 旅行團安排中菜有他的道理,一方面是體貼許多消費者三天沒吃到米飯會全身沒力氣,二方面是中菜算是世界菜系裡最便宜的菜,如果一餐的預算只有美金10元,當然不可能安排當地的菜餚。尤其在歐洲,一個三明治都要三歐元以上了,怎麼能期待一個坐下來吃飽的地方能用台幣350以內打發。於是,團體餐去吃中國菜成了旅行團一定要走的行程。

 有趣的是,中國菜在異地扎根後,常常變成我們很陌生的口感(雪梨、溫哥華不在討論的範圍內,因為那裡實在有太多好吃的中式餐館,不過團體行也不太會帶你去吃好吃的中國菜),這當然和食材取得不易有關。而礙於預算,旅行團不會帶遊客去吃當地好吃的中式料理,而是去吃最符合成本的中式料理,於是醬油味、各式各樣紅紅亮亮的油,沾滿了整個碗盤。

 對於深信在異地就是要吃當地菜的我來說,要在離中菜那麼遙遠的地方硬去找中國餐廳,其實頗違反常態,當然可以想見餐廳本身因為只幫團客服務,廚藝不會精進、食材不會新鮮,往往是一個鐵鍋從第一道炒到第七道,因此第二道有第一道的餘味,第三道有第一道混著第二道的佐料味道、第四道的菜的賣相早已染上前面幾道菜的油色與顏色。最後一道,常常像洗鍋子一樣,百味雜陳。

 旅行團只保證讓客人有吃飽,不保證能吃好。

 一個觀光局的官員曾經跟我說:「觀光局只能管旅行社有沒有照行程走,無法管當地導遊的品質,當然菜好吃與否也管不著,只要他有給七道菜,就是合法!」所以我曾經在一個海島團,天天看到海,但日日吃不到海鮮,幾乎餐餐宮保雞丁
、麻婆豆腐、煎蛋……。問我當地料理,腦子一片空白!

 七菜一湯中式料理,吃的形式也讓我恐慌。它必須要十個不怎麼認識的人圍在一起吃,不能挑視野好的桌子,因為一進餐廳就會立刻被帶到寫著「XX旅遊」的大圓桌上,然後十個不怎麼熟的人要轉著餐盤,一會嫌菜鹹、一會說太油、一會說米太生。同樣的對話會在每一餐再上演一次。但是,絕大多數在這個餐桌上的人,下次旅行還是會參加旅行團,繼續轉著七菜一湯中式料理,繼續嫌米沒煮熟……

有時候,在台灣吃的中式料理,都沒有一趟參團旅行吃得多呢!況且,有多少人在台灣是天天七菜一湯中式料理?

Wednesday, March 21, 2007

飢渴的旅人


Discovery頻道的「暢飲天下」(Thristy Traveler)的主持人Kevin Brauch今天來台灣,打算來台灣暢飲一星期。對於眼神會陷入迷濛狀態的主持人我常常會特別注意,波登(Anthony Bourdain)是第一,另一個就是Kevin。
不過今天的接風記者會上,Kevin並不迷濛,雖然喝了一排:紹興+高粱+米酒+蔘茸酒+台灣啤酒,他依然神奇自若有禮耐心的配合媒體無聊的要求。儘管有電視台嚴重遲到,他也好心的把之前講過的話再說一次,擺過的Pose再擺一次。
我問他:「Traveler的身份和Presenter,甚至成為電視明星,會不會很衝突?」他說:「有時候還是需要這種場面的交際,但大部分上工的時候工作小組只有四個人,他、兩個攝影師、製作人,很簡單,可以作自己想要做的主題。」
他提到的一個概念還蠻有意思的,他說:「很多人覺得不好的酒就拿去煮菜煮掉,我覺得不好的酒就應該直接倒掉,不好的酒拿來煮菜也是會毀了一鍋好菜。」
不禁讓我想到在威尼斯Rialto橋旁的市場,有一家小酒吧外頭掛了一個標語:Life is too short to drink bad wine!

Sunday, March 18, 2007

天哪!草莓貢丸


沒錯,是草莓口味的貢丸,在一趟苗栗大湖的「草莓風味餐」採訪中,我吃到了讓我震驚已久的「風味料理」:草莓貢丸與草莓香腸。

真的很不好吃,味道很詭異,單看到粉紅色的貢丸在芹菜碎屑旁浮來浮去,我就覺得心驚。一口咬下,真的是貢丸,但舌尖又竄出草莓的味道。可以想像豬肉味裡冒出草莓的酸甜口感嗎?真的很恐怖!

至於草莓香腸我就不敢挑戰,一想到豬肉和草莓和在一起變成香腸, 然後拿去油炸,我整個人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可以想見,草莓餐是用大量的草莓醬汁入菜,但是草莓根本就不適合和熱食搞在一塊,甜甜鹹鹹、冷冷熱熱,簡直是災難一場。

這幾年採訪國旅一定會和「特色餐」、「風味餐」交手,我吃過蘋果餐、花果餐、柚子餐、桐花餐、梨子餐、茶餐等,除了茶餐的口感還不錯外,其他簡直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味蕾考驗,這些奇花異果讓原本鮮美的食材嚇得花容失色。只是,這些「特色餐」,拍起來真的很好看,很誘人。但,只能拍,不能吃!

現在,我只要聽到「風味餐」,就有點倒胃,草莓貢丸的味道似乎又從胃的底部竄起。

Monday, March 12, 2007

與網友見面

我不太相信網路交友,對於網戀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但,人與人的緣分真的很奇妙,這幾年透過網路,真的認識一些有趣的朋友,甚至碰上心儀已久的人物。星期六晚上,我就與網友見面了,在蒙古乾坤鍋吃著羊肉,聊著那遼闊的天地,那種舒暢的爽快感,讓我揮別了印尼行旅地震加空難的驚嚇,眼前是藍天白雲以及鋪排到天際的酸奶塊。我的網友是黃惠玲與杜蘊慈,她們是「地圖上的藍眼睛」作者,最近出了新書「迭里溫‧孤山」,我沒想到我們竟然可以在一個蒙古包屋頂下相遇,在這個時候、以網友見面的方式。

四年多前,正當我打算去蒙古國旅行時,「地圖上的藍眼睛」出版了,我有如吃下一粒定心丸,覺得自己的旅程並不孤單、無助,因為這兩個女生已經幫我探好路,而且也幫我做了許多功課,動人的文采加上豐富的典故、資訊,讓我在準備蒙古行時,感到格外紮實與安心。前年,我去烏茲別克,又把「地圖上的藍眼睛」拿下來讀,在布哈拉的茶亭吃著大餅、喝著茶、輕鬆歇息時,隱約感受到這兩名女子曾經在此體驗到的輕鬆與暢快。一路上我捧著「前進韃靼」,一邊想著這兩個女子在1998年如何完成一趟五個月的絲路之旅。

從2002年的一個單純蒙古旅行者,到今天自己變成一個旅遊記者,去得地方瞬間暴增,可是我對每個地方的感情越來越薄弱,有限的時間、倉促的行程往往讓自己變成一尊冷血的怪物,到一個地方就想著離開的時間,包包裡放著的可能是尚未完成的稿子,夜晚開著電腦存圖檔與寫筆記的時間,佔據了我和當地人對話相處機會。採訪講究效率,然而效率往往把自己變成一台移動的發稿機,在義大利、在利比亞、在印尼,我的作息可能都沒有什麼不同,我的生活方式似乎不會跟著所在區域的不同而轉變。更要命的是,萬一參加超台媒體團,就宛如把自己活成一個孤島,天天都看得到海,但餐餐都是七菜一湯中式料理,嘗不到在地海味;超台媒體團所處的情境是全然的中文與閩南語,有一回我竟有幻覺:普吉島是不是說中文也通……

我究竟是越走看得越真實,還是越走越活得更虛幻。我的一趟一趟出境入境可能都是一次又一次旅遊商品所包裝出的幻覺。

今年的超長年假,我腦袋空空的在家裡躺了一個星期,就在快收假的時候,收到惠玲的來信,她說她整個新年都在看我的部落格,提到其中我寫得幾篇和蒙古有關的文章,頓時間,旅人間共同的心跳就被串起。她知道我喜歡吃麵包(我都不記得自己有寫過愛吃麵包這件事),就提到她都在南投自己做麵包,而且還把麵包食譜詳細的寫在個人新聞台上。我點進她的網頁,不禁笑開了,她在家烘焙著一個又一個旅途中曾經吃過的麵包,蒙古的、烏茲別克的、法國的……,有如透過做麵包溫習一個地方的氣味。

我們很快的就約了時間見面,當然包括文采動人的杜蘊慈。就在星期六她們北上的時候,吃了一頓痛快的蒙古火鍋。

在約好見面與相遇的這一個禮拜,我到印尼出差,帶著她們的新書「迭里溫‧孤山」,在擁擠不會前進的雅加達車陣裡讀著、在峇里島的villa裡讀著、在冗長的候機時間讀著,我的蒙古豪情回來了,跟著杜蘊慈的筆觸我到了當時我沒走訪的東邊肯特山下、額嫩河旁的成吉思汗故鄉。她們兩個女生都不是蒙古族的血統,但是她們的蒙古之旅有如一場身世之旅,「地圖上的藍眼睛」是探索中國絲路路線,「迭里溫‧孤山」則更聚焦在把疆土擴張到歐洲大陸的成吉思汗身世,她們所憑藉的索引是「蒙古秘史」,就是一本年少時期的讀物牽引這兩個女生一次又一次的踏上蒙古旅程,1998初探、2004專程走訪成吉思汗故鄉、2006又去了一趟,每一次前往都有老朋友達娜,當然也認識了新的朋友。「迭里溫‧孤山」打動我的除了是杜蘊慈對於成吉思汗身世詳細的考據與研究外,還有他置身在那個場景中和過往歷史風雲的對話與沈思,那是屬於「玩真的」的旅人的特質,抽絲剝繭的親近一個縈繞在心的真相,用最虔敬的方式。當我在旅行裡的感情越來越縹緲虛無時,看到這兩人用真感情面對一地的人、事、物時,某種心裡的「熱」,被喚醒。

我爬上樓梯,很快的就認出她們兩個人。她們比我想像中白淨(我一直幻想她們應該被蒙古豔陽曬得古銅,不過算算時間也該白回來了),沒有什麼陌生人見面的緊張感,很快的大夥就大口吃肉、大聲聊天起來,配著一杯又一杯我已經四年沒喝的蒙古奶茶。我們聊著心儀的蒙古、聊著他們在南投開的美語補習班、聊著把蒙古做得很台式的台灣蒙古八天五夜荒謬旅行團、聊著把旅行當作商品操作的旅遊達人、聊著對於環遊世界的認識、聊著對於未來旅行的規劃、聊著結伴一起重遊烏茲別克。她們下一次的行旅想去中國和阿富汗邊界,追溯從帕米爾高原下來的絲路旅程,「慢慢的完成絲路之旅是每一趟旅程的任務」杜蘊慈說。

吃飽喝足,直到店要打烊,才起身準備離開。當然,不忘拍照留念。我其實很少跟人拍照留念的。當晚,有一種語彙突然被打開,注入在我的血液裡。

網友見面,真的很奇妙,我不禁相信起緣分了!

(其實當「迭里溫‧孤山」在一月出版時,我就很想採訪杜蘊慈和黃惠玲,只是當時忙著做過年的版、再加上義大利的採訪就一直擺著。沒想到,我們竟然是靠Internet相遇,以網友的方式見面,我不用帶著記者的面具,可以以崇拜的眼光,看著這兩個曾經在我蒙古行旅給予我最大幫助的人。)

Saturday, March 03, 2007

可以吃肉的日子

 Carnevale,義大利文的字意是「可以吃肉」,也就是說在復活節前40天的這段期間,教徒可以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可以顛覆原來的生活秩序、可對無聊的生活開一些玩笑、可以顛倒原來的社會階級、可以在這幾天活得比較不像自己……,這也就是所謂的「嘉年華」。

 戴上面具,我走進今年的威尼斯嘉年華的場景裡,在可以吃肉的日子。眼前是理所當然的虛假,大家都在扮演、都在聖馬可廣場、運河旁演戲,看不到真實的生活(不過嘉年華不就是要摒棄真實生活),當然,觀光客比威尼斯人還多,威尼斯人則比平常更會做生意更冷漠。

 威尼斯很美,老覺得怎麼拍都拍不完,即使覺得自己實在拍太多了,但在收起相機的那一剎那,又有新的景象讓我忍不住又掏出相機。第一次邂逅威尼斯的時候,被這個水上城市吸引,著迷於和過去的古人有同樣的生活方式,只能不斷的步行或是搭船往返,著迷於一個城市裡沒有車子,著迷他一入夜就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著迷於巷弄斑駁的老房子以及尋常人家的天花板有個濕壁畫,它逼著人必須走進屬於威尼斯的節奏裡。回到台灣,我一遍又一遍的讀著珍•莫里斯的「威尼斯」、再次翻出「看不見的城市」、捧著剛出版的「天使墜落的城市」細細品味……,再訪威尼斯成了去年最大的願望。

 2007第一次差旅,就是去威尼斯,而且,走進威尼斯嘉年華。但,衝擊不再,反而對廣場上人山人海的觀光客感到頭痛,對於一個又一個裝腔作勢的假面人不甚耐煩,突然,這個城市湧進大批大批的情侶,有如一個露天的情侶嘉年華。在威尼斯住了四天,住在古典優雅臨著大運河的超級夢幻大飯店裡,但是飯店人的冷漠前所未見,坐在大運河旁吃早餐竟沒有「夢想成真」的虛榮喜悅。我只想趕快離開這個熱鬧的「可以吃肉」廣場。在嘉年華期間,我突然非常想吃素。

 還好威尼斯不是只有聖馬可廣場,遠離這個「魚肚」(威尼斯整個城市看起來像條魚,聖馬可剛好在魚肚的位置),鑽進小弄、放任自己亂走,也能走出另一種風情。我過了Rialto橋,走進當地人常來採買的市場,市場的魚貨非常鮮美,空氣中釋放著生猛的氣息。龍蝦、貝類、大型魚類,晶晶亮亮的在古老的迴廊展示著,婆婆媽媽討價還價的買魚買肉,市場瀰漫屬於威尼斯人的生活氣息。市場旁有幾攤紅酒小舖,許多買菜買累的家庭主婦以及熟知門道的旅人,會在小舖點杯紅酒、吃個小點心、暖暖胃。紅酒一杯一歐元、點心一個0.8歐元,原來尋常百姓的生活並不是想像中昂貴。很奇妙,只是過了個橋,就走進了威尼斯人的日常生活,當地人似乎把聖馬可廣場一帶讓出來、送給觀光客,自己則在橋畔、水邊過著愜意的生活。

 繼續循著巷弄手寫粗糙的Plz. Roma指標走,經過一個廣場,是當地學生最喜歡流連的地方,廣場旁有幾家平價咖啡館,一些家庭在早春剛發芽的樹下看著書報,享受寧靜的週末時光。生活,沒有因為「可以吃肉」而走樣,也沒有因為大批觀光客聚集而露出貪婪的目光。(不過觀光客對於威尼斯,似乎永遠只會滯留在聖馬可)走著走著,看到Academia的指標,就跟著這有如暗號的箭頭前進,我想去找「佩姬古根漢」。「天使墜落城市」一書將紐約名流在威尼斯的生活描寫的讓人想一窺其奧秘,位在大運河旁的佩姬古根漢是此行我可以對應書中名人韻事的方位。達利、馬格利特、Pollock在這棟優雅的房子裡,望著亞德里亞海的潮升潮落。我在院子裡歇息許久,有如找到一個安全的防空洞。

 嘉年華,本來就應該是走調的、本來就是該不像原來面目的。只是,我不喜歡全世界聚在這裡一起扮演的假面舞會。我提早離開,坐著火車到鄰近的Padova,去了溫泉區Terme Euganee,當看到美麗的山林、當徜徉在溫暖溫泉水裡時,我卸下面具,笑了。